跪在真实
https://zhuanlan.zhihu.com/p/626165401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因为机缘巧合，曾经为一家小型的AV制作公司打过工。
这家公司叫“冒险猿”（冒険ゴリラ），我做的是剧务。这种小型的独立制片公司为了节省开支，公司里一般也就是两三个人。然后拍片子的时候，再临时到外面去找各方面的专业人员。比如说摄影师，比如说导演，比如说化妆师，比如说男优，比如说女优，比如说剧务。
我不属于公司的正式员工。有拍摄任务的时候就被叫去帮忙，拿日薪，一天一万日元。
我是通过朋友介绍去这家公司的。老板是我朋友的高中同学，出身于冈山，人长得很帅，有点像藤木直人，当时三十一、二岁的年纪。以前老板应该也是干这一行的男优。现在自己和人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担任导演、编剧、制片、摄影及司机。实在找不到男演员的时候自己亲自上阵。
他的合伙人是一个戴眼镜，卷毛，挺没礼貌的家伙。主要搞后期制作，其实就是打马赛克了。我则是剧务，拍摄前要布置场景，拍摄中要摆放灯光照明，拍摄后要为满身大汗的女演员围上一件浴袍说声“辛苦了”。
剧务说白了就是个打杂、跑腿的。
比如男优在前戏结束后，会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做出个手势表示他要人递过来套子（ゴム）。女优会找人按照剧本（对，拍AV也有剧本）把下一场戏的情趣内衣（ランジェリー）交给她们。
拍戏拍到中午，需要吃午饭了，如果大家不想叫外卖，得有人去附近的麦当劳买40个汉堡....而做这些事情的，就是剧务，也可以说，我这种从来不在镜头前露脸的剧务，也是一部AV里重要的组成部分。
AV界跟正常的演艺圈一样，内部也有很多黑话。一般都是词语的略称，或者是故意把一个词的语序倒过来说。
我日语不好，大多听不懂。比如有个哥们名字叫梶野，日语发音是かじのkajino。其他人谈话提到他的时候，叫ジカjika，我特么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有一次一个女优问我反应这么慢是怎么进这一行的（我听不懂老板的黑话可不是反应慢嘛）。我说我是老板的熟人。日语熟人是知人（ちじん），结果不学无术的我说成詩人（しじん）。从此以后大家都叫我诗人了。说实话我还真希望这个“诗人”也能进这一行的黑话词典。
公司的地点在东京涉谷，办公室不大。拍摄的时候我会一大早（通常是早上5、6点）赶到那儿。和老板从公司的仓库间里把各种摄影器材、服装、道具搬到公司唯一的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然后开往摄影棚。
在车上老板会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打印着这一天的摄影行程，比如几点到几点拍什么，哪个男优和女优。女优的名字后面还注明是哪个事务所的，日程精确到分钟。
途中也会顺路去接临时叫来的摄影师。这个摄影师跟帅哥老板合作了很长时间了，年纪也差不多，关系很好，每次有片子拍了都会叫上他。有时候如果拍外景，这个摄影师也会把他的团队一起叫过来，我记得这家的团队叫大林组。
我们公司租下的摄影棚靠近新宿，是一幢六层的建筑，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幢普通的公寓住宅楼。不过楼内每层都按照AV里所能发生的故事模式布置成不同场景。比如二楼是普通的办公楼写字间，三楼是学校教室，四楼是医院病房。公司喜欢走制服路线，所以记忆之中好像四楼用得最多。
摄制组按照这个公寓楼所在的位置，把摄影棚叫弁天ジオ，也就是弁天スタジオstudio的简称。我保管的各种用品，除了上面说的情趣内衣、丝袜（基本上一场戏拍完丝袜就全撕坏了）、套子、还有润滑液、创可贴（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拍床戏女优的手指头都能受伤出血）、瓶装血糊（拍处女丧失用的，日本哪来的那么多货真价实的处女在AV里丧失给你看？）、手铐、JK水手服、护士制服等等等等，就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
棉签什么的不用我准备，有专职的化妆师。这家公司找的化妆师是一个短发大姐，神情严肃，是我所在的制作团队中唯一一个女性。平常就坐在化妆室里不出来。女优来了摄影棚，我就带她们先去洗澡，再进化妆室化妆。
化妆大姐跟我交流不多，后来我发现她跟谁都不怎么说话。有一次拍一个叫“爆乳问题”的系列。顾名思义，事务所介绍来的女优都是巨乳的。化妆师把一个素人女优画好，我带着去摄影现场的时候，大姐跟我说：“我觉得这女孩子胸小，跟主题不搭”。
到了现场女优把浴袍一脱，我们一看还真不大。这事务所太黑了，C就敢送来拍爆乳，要知道日本的C也就是中国的B。导演（一慈眉善目的小胡子老爹）就跟老板说，要不这一本我们拍完放在“AV初体验”系列里面。
我干剧务这行比较动脑子，比如给女优送装在一次性纸杯里的饮料，我一般都加上吸管，以防止破坏口红，省得化妆师还得重新画，因此化妆师大姐很感谢我，瞅我的眼神也很温柔。
再来讲讲演员吧。
日本干这行的女孩子不少，因为挣得确实多。大家都知道日本是一个崇尚名牌的民族，很多女孩子为了买LV欠下一屁股高利贷，也只有用屁股去还了。
AV界也有星探，个个训练得火眼金睛，大街上一看有潜质的女孩子，就贴上去死缠烂打劝人入行赚大钱。横下一条心走上这条路的女孩子们，跟普通的歌手影星一样会签约经纪人公司。由公司为她们安排接片，当然挣的钱有一大半都要归公司。有的女孩子没什么远大理想，就是为了趁年轻攒一笔钱以后从良，也有的胸怀大志，靠AV拍出品牌知名度然后走上星路。
冒险猿这种小公司请得起的都是些二、三线的或是玩票的。2004~2005年我干这一行的两年来，我在摄影棚没见过能叫出名字的女明星。
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去接来摄影棚拍戏的女优。老板或导演从一个档案夹里拿出一张纸给我。这张纸是打印出来的女优档案，有正面肖像照，还有正面和侧面的裸身全身照。上面写的是女优的事务所、三围、名字。我一开始没经验，以为上面的名字是真名，其实都是艺名，业内把这种艺名称做源氏名。
然后让我去附近的地铁站接女优来摄影棚。我在地铁站看到女优来了就上去打招呼说请问是XX桑吗？我是冒険ゴリラ的，来接您去摄影棚。有的女孩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拍片子的素人，我按照源氏名问她们，她们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有一个心大的女优根本记不住自己的源氏名是什么，也不知道来拍哪个公司的片子，以为我是骗子，还当场打电话问事务所确认清楚了才跟我走。
可能光看AV的老哥们不了解，这些女演员其实都是些很普通的女孩子。就像怀揣着明星梦，把自己的简历照片寄到经纪人公司、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在月九电视剧里露一小脸的邻家妹妹一样。
在拍片的间隙，我经常有机会和这些女孩子们聊天。大家在一起聊聊自己的老家，现在住的地方，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之类的。如果聊得开心，她们还会把自己的真名和手机号码告诉我。不过得偷偷地说，因为制作公司的工作人员去公开打听女演员的隐私是行内大忌。别问我为啥，规矩不是我定的。干这一行的女优不管是素人玄人，都有很强的戒心。基本上除了工作话题，对陌生人不说话，熟悉了之后才会渐渐地放下戒心。
记得有一次因为有好几场戏，因此在片场人很多，我正在一旁对照日程和剧本看后面要做什么工作。一个穿JK制服的小姑娘过来问我是不是演下一场要强奸她的那个角色。我说我是剧务，不是前面（おもて）的，强奸你的是那边的秃头西装大叔。她说惨了，那大叔一身臭味，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怕身上有味，我还得给他做フェラ，怎么熬阿。
过了一段时间另一次摄影我又看见她，她大声地向我打招呼，像熟人一样。拍戏的间隙我俩在其他的房间里闲聊。她告诉我她当初是为了替以前的男朋友还债（300万日元）才干上这行的。现在已经快一年了拍了30多部片子，手里刚有了一点小钱，最近搬了家住在新宿附近，房间很大，一个人的时候就练演技（拍AV也要练演技？！)。不过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每天都很忙，除了跑片场还要去给成人杂志去当平面模特。连续工作十几、二十天也没一天休息，蛮辛苦的blabla....
后来我跟其他人聊起来，摄影师大哥说，别听这些女优扯蛋，女优独立拍一本至少20万，再加上其他收入，两个月就能把债全还了。干这一行还不是觉得这种钱容易挣？
至于国内都耳熟能详的主流一线AV女优，商业价值高，拍一本就50万起步了。
相比之下男优的片酬则相当低，而且低得离谱。
当时全日本片酬最高的大概不超过两、三个人，加藤鹰和巧克力球，5万5千日元，这已经是巨星级别了。再往下是大腕5万，然后4万到4万5的这一批我经常见得到。其中不乏从搭戏的女优上小学时就开始拍AV的骨灰级男星。除了这些武功高强、吃职业饭的，还有的就是那些分文不要，就为了跟女演员过把瘾就走的哥们了。
我的一个朋友听说我干这一行，就让我介绍他去当一次男优，结果还是因为紧张，干到最后没发射就软了。
另外跟女演员不同的是，职业男优的背后没有什么经纪人公司，都是单干。因为片酬低，他们一般要靠多跑片场来多挣些钱。很多时候我们拍完一场戏，剧组要全停下来等下一场戏的男演员赶过来。这个时候大家就会坐下来喝茶聊天（便利店卖的那种绿茶或乌龙茶饮料），听听音乐（大多是欧美的流行歌），而女演员会去其他房间等，不跟我们这帮制作人员在一起。
有一个很年轻的男星，一天要跑4个片场！而且从不迟到！！而且一直荷枪实弹！！！神人矣。
这个大哥为人也很nice，一般玄人男优和素人女优之间在拍摄完成后基本上不会再有交流，穿上短裤各自洗澡去。一次，有个素人女优大姨妈来了照拍不误。她事先问过老板行不行，我找化妆师要了一块棉团给她塞进去堵住。结果，做完了之后女优自己怎么抠也抠不出来那块棉团。男优本来已经准备洗澡去了，回头看到这个情况，于是就出现了既怪异又体贴的画面：女优（没穿衣服）站着，像跳芭蕾一样一脚站立一脚岔开。这位男优大哥（穿着短裤）半跪在下面很体贴地帮女优抠棉团，小心翼翼地抠了半天终于抠出来了....
还有位大哥，长得像日剧里的佐藤宪一，他在拍完戏后可能没其他摄影了，洗好澡出来跟我们一起喝茶聊天，说他前两天去儿子学校参加运动会，差点被其他的家长认出来....
再说说拍摄过程吧。
拍AV和拍正式的电视剧一样，每个必要的部门都有。大家在屏幕上看到的是2、3个人，其实摄影机这一边一般都有四五个人。导演，两个摄影师，灯光。如果剧本复杂一点幕后的工作人员要更多。
有的素人女优第一次来摄影，看到这么多人不好意思，问AV摄影每次都要这么多人吗？老板就会一边安慰她，一边只留下摄影师，导演和一个负责照明的剧务，把其他人全赶走，好让女优安心表演。
由于拍这种片子要采取同期录音，开空调有噪音会影响音响效果，所以能不开就不开。又不能打开窗子，否则半条街都能听见女优忘我的叫床声。所以夏天拍摄的时候大家都是汗流浃背，演戏的人苦，我们这些躲在镜头后的更苦。不能出声，还要随时根据角度调节高热的照明设备。可以说，大家在欣赏AV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战斗在摄像机后面的幕后英雄。
很多朋友后来都问我，AV里面的是不是都在真做？
因为日本的AV都是有码的，而且饭岛爱出的那本自传里曾经曝光过，有的片子里都是假的。不过就我在摄影现场所看到的，男优呼哧呼哧都很敬业，女优咿咿呀呀也很和谐。
有一次摄影，可能是女优有点丑，也可能是男优弹尽粮绝了，做了1个多小时都出不来。在一片安静（两个人沉重的喘息声除外）的气氛之中，导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喂！啥时候能做完？”
男优茫然地抬起头：“还有10分钟。”
导演马上嘀咕道：“你半小时前不就说还有10分钟的？”
男优身下满身大汗的女优一闻此言，嘿嘿地笑了起来。如果AV也像成龙电影一样在片尾放一些搞笑的NG、删减镜头，其实素材也挺多的。
在日本拍AV只要拿到了政府的许可就是合法的，但拍外景要得到另外的许可，手续比较麻烦。
大多数公司宁可只拍室内剧，毕竟拉上窗帘，再有张床就能拍了。可外景不一样，日本国土面积小到处是人，找个没人的地方拍xxoo也不太容易，让人看到影响也不好。
我就经历过一次拍外景，是恶搞上户彩的一部日剧网球甜心的。故事差不多，女主被女同学欺负，男主是网球教练格外关照女主这种，情节全部换成色情的。
公司租下一块新宿区的网球训练场，从早上7点就开始拍。没想到男女优的网球技术其烂无比，整个一上午光一个一个地拍二人击球的分镜头了。偏偏导演又是精益求精，拍过的镜头不满意又要重拍，结果一直拍到日落西山。可怜的女优穿着内衣在室外网球场上一遍又一遍地跑来跑去对空气挥拍，男优打飞了网球无数（我在对面半场一个个捡回来）。
最可怜的是某一机位的摄影大哥，你说好好一个AV，非要加情节，还必须要有远景；拍远景又租不起专业设备，摄影大哥只能拎着摄像机到附近的公寓楼的阳台上拍。到底是日本人，能折腾。而且因为是外景，最要命的是附近还有人过来在网球场外面围观。
AV不是天天都在拍，像我工作的这一家一个月也就拍那么一、两本。一部片子的拍摄周期在一至两天，我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算是见过很多大场面，都是极为普通的双人、三人演出，毕竟这种戏的女优也便宜。听一个男优讲，别的片场有用鳗鱼做道具，搞得女优死去活来。
后来学业渐紧，也有了收入更高更稳定的打工，就慢慢地减少了去AV打工的次数，到了05年就完全离开了这一行。也算是增长了知识，见过了世面。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一些人，一些名字也渐渐的遗忘。但作为生命中的一段经历，我想这些回忆也是也是蛮有趣的，拿出来跟大伙分享一下。因为当时没有拍照，所以只有文字描述了（真正的AV摄影片场不允许staff拿手机私人拍照，网上那些片场照，都是制作方自己拍的）。
